874万高校毕业生就业，如何从危机中找新机？

编者按：就业是最大的民生，从“六稳”到“六保”，就业问题均摆在首位。习近平总书记在看望参加政协会议的经济界委员时提出，“新冠肺炎疫情突如其来，‘新就业形态’也是脱颖而出，要顺势而为。”“在危机中育新机、于变局中开新局”；在湖北代表团参加审议时，明确指出要做好高校毕业生、农民工等重点群体就业，做好保基本民生工作。

今年的政府工作报告明确提出“优先稳就业保民生”“就业优先政策要全面强化”“千方百计稳定和扩大就业”……“就业”一词共出现39次。

受全球新冠肺炎疫情影响，青年就业面临更为严峻的挑战。2020届高校毕业生达874万人，同比增加40万人，毕业生人数再创历史新高。疫情冲击下，高校毕业生就业压力如何破解？中国青年杂志全媒体从今天起推出“两会说就业：高校毕业生的危与机”系列报道，共同为高校毕业生的求职困境支招破局。

“两会说就业：高校毕业生的危与机”系列报道①

两会说就业〡874万高校毕业生就业，如何从危机中找新机？

  @选题策划/皮钧 蔺玉红

文/本刊记者 徐吉鹏

今年1月初，因个人原因错过去年秋招的西南民族大学艺术学院音乐专业研三学生王燕，开始投简历、找工作，大多应聘高校辅导员之类的岗位，希望好好把握今年的春招季。然而，1月下旬开始，疫情突如其来，王燕预感到，今年的求职之路或将困难重重。

春节过后，她密集投了20余份简历，但大多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3月28日，随着国内疫情形势的逐步好转，王燕终于收到了第一份求职回复，一所高校通知她5月2日参加笔试，但笔试最终被延迟，后续她收到的回复，都是等待笔试通知。

王燕也曾通过学校官网了解春季空中双选会，线上参加企业面试，但对口企业少之又少。而王燕所在的班级，除了去年秋招已签约的部分同学外，其他人大都在等待笔试通知。往年的此时，绝大部分同学都已完成了签约。

王燕的就业困境，仅仅是今年高校应届毕业生群体的一个缩影。

5月12日，教育部举行首场新闻发布会，介绍各地开学复课及校园疫情防控、高校考试招生及毕业生就业等工作进展情况。教育部高校学生司司长王辉表示，2020届高校毕业生874万人，同比增加40万人，毕业生人数再创历史新高。而且，当前受新冠肺炎疫情、经济下行压力等多种因素叠加影响，就业形势复杂严峻。

除了找工作，王燕最近也在准备毕业答辩。她接到6月25日返校的通知，觉得是好兆头，“焦虑也没有办法，要保持好的心态。国家已经出台了力度很大的帮扶政策，我们重庆今年的选调生名额就扩招了50%。我相信，只要疫情能稳定下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人工智能等新兴领域，

对毕业生的需求正逆势增长

一方面是毕业生人数创新高，就业需求激增；而另一方面，作为职业岗位供给方的企业，受疫情期间停工停产的严重冲击，整体招聘规模亦在缩减，甚至部分企业的招聘工作尚未恢复。

据教育部日前的调研结果显示，9.9万家就业单位中，有16%取消了春季招聘，湖北地区最为严重，有21%取消。猎聘网的调查数据则显示，33.33%的企业表示将会缩招，还有26%的企业暂停了校招。而根据BOSS直聘研究院发布的《2020应届生春招求职趋势报告》，截至2020年3月31日，在春招季活跃求职的2020年应届生较2019年增加56%，但企业对应届生的招聘需求规模同比下降22%，供需关系发生重大变化；作为应届生岗位创造主体的小微企业（100人以下）应届生需求同比降幅达到60%。从行业来看，除房地产外，其余行业大类的新增应届生需求全线下降。其中，广告/传媒、汽车行业的应届生需求跌幅超过65%。近两年应届生关注度最高的五大行业：互联网、金融、房地产、专业服务和消费品行业，新增应届生岗位平均降幅达到35.7%。

这意味着，今年874万名高校毕业生的求职之路可能会遇到不少困难。

就业形势的严峻，首先体现在“签约率”的缩水方面。猎聘大数据研究院近期发布的《2020应届毕业生春招求职报告》显示，在参与调研的应届毕业生中，目前已成功签约的仅占25.73%，未签约的高达74.27%。如今，大学生春招季中的“金三银四”已结束，但不少毕业生仍在不停地投简历、笔试、面试。某些高校转战线上的宣讲会、双选会也仍在持续，就业成为高校现阶段难啃的“硬骨头”。

虽然整体就业大环境不如人意，但也有一些新兴领域成为关注焦点，它们对毕业生的招聘需求正在逆势增长。BOSS直聘研究院的《报告》显示，2020年春招季，人工智能行业应届生岗位占比为10.9%，大数据、游戏、信息安全和5G行业的占比依次分别为8.1%、7.9%、7.8%和5.9%；2020年应届生招聘需求最高的前五个技术岗位分别是Java工程师、Web前端工程师、测试工程师、IT技术支持及C++工程师，需求占比分别为25.5%、7.4%、5.1%、3.4%和3.1%。该院认为，这些战略新兴行业中面向应届生的岗位规模较去年同期普遍有1-5个百分点的提高，应届生岗位占比也高于全行业均值。这主要是因为数字经济和与先进制造业相关的产业在疫情中发挥了重大作用，随着生产生活秩序逐步恢复，“新基建”热度提升，人工智能、工业互联网、物联网、商用5G等领域对应届生也会较为“友好”。

而猎聘的《报告》则显示，服务业和消费品行业新增的应届毕业生职位需求位居前四。这主要是因为疫情期间人们的外出受到限制，对服务业及日用消费品的依赖较高，因而也促进了相关行业人才需求的增长。

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

促进中小微企业难中破局

高校应届毕业生严峻的就业形势，在很大程度上折射出企业、尤其是中小微企业在疫情之下面临的巨大挑战。中小企业贡献了近50%的税收、60%的GDP、70%的技术创新和80%的就业，是扩大就业、改善民生、促进创业创新的重要力量。然而，国家发改委公布的一季度中小企业发展指数（SMEDI）为82.0，较上季度大幅下降10.7，创指数发布十年来季度最低值。

那么，中小企业发展受疫情冲击的实际情形究竟如何？

中国中小商业企业协会书记、副会长任兴磊在接受《中国青年》杂志记者采访时称，以一季度的企业营收为例，今年58.25%的企业预计一季度企业营收将下降50%以上，其中27.74%的企业表示将下降90%以上；造成企业营收下降的主要原因则是“企业停工停产”以及“客源、销路下降”。疫情暴发后，68.28%的企业表示企业成本会上升10%以上，其中31.96%表示将上升50%以上；造成企业成本上升的主要原因则是“企业防控疫情成本较高”以及“人力成本上涨”。此外，75.92%的企业预估疫情对企业停工停业造成的损失将达到30%以上，其中，“员工成本”以及“空置的房租成本”是造成损失的主要原因。

营业收入减少、订单预期减少、租金税费压力以及企业运营成本升高，这些正是疫情之下诸多企业生产经营困难的真实写照。据此，63.92%的企业预计2020上半年营业收入降幅超过10%。而在疫情结束后，可能面临市场萎缩、客户流失以及企业规模下降难以有效抢占市场等局面，故41.04%的企业表示将适度或者大幅减员。

任兴磊介绍，一个行业受疫情影响的程度，主要取决于三个要素：劳动力密集度、数字化程度和产业链复杂度。劳动密集度越高，意味着需要很多人聚集工作、传染风险大，而且人工成本高、经营压力大，因此，餐饮业、服务业在疫情中均遭受重大损失。数字化程度越高，就越容易通过网络化规避风险，通过网络工具开展业务、正常经营，刚崛起的远程办公就是如此；而一些以线下为主的传统业务，若能与线上相结合，就可以降低损失甚至抓住新机遇，当下正热的在线教育、在线医疗就是最佳典范。此外，产业链越复杂，只要其中一个环节被卡住，整个产业链就不能正常运转乃至中断，智能手机和汽车行业便是如此；与此同时，产业链越复杂，全球化程度就越高，若中国供应链长期不能恢复，国外客户可能就会寻找替代品，订单和客户都会落到别人手里，中国相关行业竞争力将随之削弱。

目前，虽然国内疫情防控已取得重大战略成果，全国复工复产已稳步推进，不过随着国际疫情上升，全球产业链供应链循环受阻，导致企业订单减少，市场压力仍然很大。以复工复产较早的江苏省生产制造业为例，除医疗相关产品行业外，其他产业复产情况并不理想，产值、出口均大幅下降。调研发现，约有50%以上的出口订单被取消或暂停。国内销售也不尽人意，3月中旬以来，部分批发市场、购物中心、商场百货陆续营业，但服装鞋帽销量普遍不好。

“中央提出的‘六保’，保市场主体的关键是保中小微企业，产业链环环相扣，一个环节阻滞，上下游企业都无法运转，产业循环就不可能畅通。如果机器转不了、资金接不上、原料供不上、产品出不去，势必导致企业尤其是中小企业撑不住。”任兴磊表示，当下扶持中小微企业的发展，就要切实打通“堵点”、补上“断点”、解决“难点”、纾困“痛点”。

疫情发生以来，政府已出台了很多减轻中小微企业税费负担的政策举措，为中小微企业纾困解忧发挥了重要作用。不过，融资贵、融资难、融资繁，一直是民营小微企业面临的卡脖子难题，疫情更是加重了企业负担。而且，民营小微企业往往因为没有信用信息而难以获得首贷，加上数量多、涉及面广，金融机构边际服务成本高，往往不愿或无力兼顾，直接导致融资困难。鉴于这种情况，任兴磊建议，要在信贷支持上再加力，千方百计帮助中小微企业解决融资难题，确保中小微企业资金充裕、运转正常，“可以加大对中小微企业量身定制的金融扶持力度，依法依规降低贷款门槛、简化放款手续，对因受疫情影响经营暂时出现困难但有发展前景的中小微企业不抽贷、不断贷、不压贷，对到期还款困难的予以展期或续贷，为中小微企业生存发展降下及时雨。”

而疫情冲击的“危”，实则也蕴含着转型发展的“机”。如何化危为机，引导推动中小微企业主动求变、持续发展？疫情造成诸多困难局面，但同时“宅”的工作、生活状态，也催生了很多经济新模式、新业态，为一些市场主体的转型发展带来新机遇。

任兴磊表示，中小微企业本身具有灵活的经营机制和捕捉市场新机遇灵敏度高的特点，因此，相关部门要积极引导中小微企业立足自身优势，聚焦疫情冲击倒逼之下的新风口，抓住产业数字化、数字产业化赋予的新机遇，主动求变、危中寻机、化危为机，根据市场需求及时调整生产结构，大力发展新技术、新业态、新模式，促进中小微企业难中破局。比如，可以积极推动发展移动办公、生鲜配送、咨询服务等与“宅经济”有关的业务，充分用好“互联网+”“直播带货”形式增加产品曝光率，进而为拓展产品销售渠道带来新动力。

政策支持、服务引导，

将新业态转化为真金白银的就业岗

党中央、国务院高度重视高校毕业生就业工作。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习近平总书记作出系列重要指示批示，强调要把高校毕业生就业作为重中之重，统筹做好毕业、招聘、考录等相关工作，让他们顺利毕业、尽早就业。

近两三个月间，国家各部委也已出台一系列相关政策举措，以切实保障好高校毕业生的就业权利和切身利益，如推广优化线上招聘服务、面向国家战略、扩大重点领域的招聘、引导基层就业、鼓励入伍参军、推出“24365全天候网上校园招聘”服务、增加毕业生升学深造机会等等。

5月6日，教育部、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等6部门启动了2020届普通高校毕业生就业“百日冲刺”行动，并发布促进高校毕业生就业创业十大专项行动，其中包括升学扩招、充实基层专项计划、扩大毕业生参军入伍、开拓科研社区医疗基层岗位、推进企业稳岗扩就业、推进创业带动就业行动、持续开展网上就业服务、重点帮扶湖北高校毕业生等。

5月22日，李克强总理在作政府工作报告时，“就业”成为“高频词”，1万多字的报告中39次提到就业，凸显了特殊时期经济社会工作的重心。《报告》虽然未提出全年经济增速的具体目标，但却对就业等民生指标作了明确要求：城镇新增就业岗位900万人以上，城镇调查失业率6%左右，城镇登记失业率5.5%。针对874万高校毕业生，明确指出“要促进市场化社会化就业，高校和属地政府都要提供不断线的就业服务”；“资助以训稳岗，今明两年职业技能培训3500万人次以上，高职院校扩招200万人，要使更多劳动者长技能、好就业。”

高校应届毕业生就业问题，同样成为今年“两会”上代表委员们热议的重点之一。在全国人大代表、上海市民族和宗教事务局局长花蓓看来，突如其来的新冠肺炎疫情，既加剧了稳就业、保就业的严峻性，也加快催生出一批新产业、新经济，这些领域正是孕育和释放新职业、新岗位的所在，关键是要抓紧研究推动，以政策支持、服务引导将新业态转化为真金白银的就业岗。

“比如最近大家热议的网络直播带货，带红了李佳琦、薇娅等一批网络主播，还有在微博、推特等社交平台异常火爆的李子柒。我查了一下数据，仅薇娅团队，2018年的网络带货就达到27亿。我们看到的是他们一个个体，但背后已经形成几十乃至上百人的团队，而且分工明确、各司其职，比如直播的技术支撑、商品洽谈、文案策划等等，这一新兴领域的职业标准、行业规则也由此初见雏形。”

花蓓谈到，像这样的新兴领域、新兴业态，契合了年轻一代的就业诉求，更加灵活多元、更能自由选择，必须及时跟进。在支持新经济发展的同时，注重挖掘拓展就业岗位，加大新兴职业培训力度，创新做好公共就业服务。尤其要针对当代年轻人的择业观念和生活方式，提供更加精准的就业指导，提供职业发展的科学参考，让年轻人更加有的放矢。“职业技能培训尤其要跟上新业态新经济的发展，让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又何尝不是一种新的服务业态！”

来自教育领域的全国政协委员、民建广东省委副主委、广东技术师范大学副校长许玲表示，将在今年全国两会期间提交一份《关于促进我国大学生就业创业的建议》，内容包括“希望尽快立法，推动就业机会均等化，减少不公平现象，促进职业教育的发展”等。她举例说，我国各类行政事业机关在招收公务员、各类企业在招收员工中对学历、年龄等存在不恰当限制等。

我国实体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同时，需要大批高素质技能型人才，但很多时候职业教育毕业生被挡在门外。许玲说，政府招聘公务员时，学历要求基本是本科以上；在户口、住房、入学等待遇方面，职校毕业生与普通高等院校的毕业生，有些单位给出的政策也不一样，都会阻碍职业教育的发展。因此，她建议在各类公务员招考、国有企业招聘中破除有关本科学历以上的条款；同时还需要扩大相关人才激励政策的覆盖范围，如在各地出台引进人才政策中，对具有相当资格认证的技术技能人才享受政策资助、安家落户、子女就学等优惠政策同等对待。